在雷狱群岛那间小木屋里,舒寒和敖游曾经相互吹嘘自己的妻子,舒寒记得敖游那张并不能说会道的嘴,一提起他的夫人,就极尽赞美之词,听得舒寒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夫人果真是天仙下凡。 可是今日得以一见,舒寒却发现,躺在万年玄冰床的那个女子,相貌也最多算清秀可人,称不上美艳动人,跟美若天仙更是相去甚远。 不过见到此女真容,舒寒却更能了解敖游对此女无限深沉的爱意。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能对敖游而言,这一张寻常脸庞,胜过世间任何女子。 舒寒站在灵乳池边,问道:“果然是长垣教的圣女,看来我的猜想没错,当年是莫问和吴书带头进攻了长垣教的护送队伍,造成混乱,她才得以在雷狱群岛跟你相见的吧。” 敖游坐在灵乳池边,千疮百孔的妖躯正在吸收灵乳池的地心万灵乳,徐徐恢复。 敖游目光沉浸在那个女子身上,说道:“她叫苏秋,出身于长垣良平城,在长垣教修炼六百年,结丹中期修为。当年我是在雷狱群岛的外侧海岛的一处险滩初次见到她,那时她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敖游眼中似乎闪过漫长的回忆。 “我本是一头被族群遗弃,被迫来到雷狱群岛生活的乱海魔吞鲸。从有记忆开始,我只记得幽蓝深邃的海底,波涛汹涌的海面,闪烁不听的雷霆和一座座宛如坟墓的孤岛。日子久了,我的体型越来越大,也就好像雷狱群岛的一座孤岛,在漫长的岁月中,只与海浪雷霆为伴。” “那片海太急太凶,没有生命涉足,没有故事可讲,也没有人可以对话倾听。我虽然很像一座座孤岛,可是我跟那些孤岛并不一样,有一颗心始终在我胸膛跳动。我尝试过跟海底礁石对话,把偶然露面的太阳当做多年才能相会的爱人,去整夜整夜倾听星空运行的低语,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努力却欣赏雷狱群岛的一切,认为自己大概在这样的情况下了却一生。” “可是那天我在礁石上看到了她,那样渺小孱弱的生物,仿佛一碰就会破碎。由于十分新奇,我便用身体给她挡住了风浪和雷霆,让她不至于在昏迷中死亡。守护了几天后,她终于慢慢苏醒。可是她一苏醒,我却害怕起来。” “在雷狱群岛生活多年,咆哮的海浪,海底的礁石,在我身上留下来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让我面相丑陋不堪,加上我又是一只异变的乱海魔吞鲸,本相就凶恶丑陋。我怕吓到那个脆弱的小人。” 敖游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傻傻的笑容。 “可是她醒来后,看到我这般丑陋凶恶的庞然大物候在一旁,却没有露出半点惊恐之色,反而虚弱地对我微笑。她的微笑是那么轻柔,可是眼神确实如此灰暗,神态似乎没有半点对活着的渴望。所以凶险的雷狱群岛,凶恶丑陋的我,没有将她吓到。” “虽然当时我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得出,她不是妖兽,可是跟我却是同一类,都被族人抛弃了。可能是同病相怜,我没有去伤害她,她也没有害怕我。于是,她就在雷狱群岛的某处小岛上生活了下来。” “她在那片动荡不安的地狱顽强的活了下来,不依靠法力,像一个凡人那样努力的开垦田地,纵然开垦的田地很可能被海浪吞噬;拿出随身携带的家乡种子,顽强地耕种。一个小小的人,在险恶的雷狱群岛顽强求生。” “我当时很好奇她这个小小的人,总是悄悄靠近,窥探她的生活,但她也抗拒我,总是热情地对我招手。虽然她活得很艰难,但是她灰暗的眼神却变了,变得生机勃勃,变得热情似火。可能是被那种从未见过的眼神所触动,天性冷漠的我开始帮她抵挡风浪,驱散雷霆,一来二去,我便跟她相识了。” “自从她来到了雷狱群岛,对我来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虽然穿着自己织造的粗布破衣,可穿着那身衣裳的她却比天上流云更加灵动;她的歌声虽然细小,然而在我耳中,却比海浪奔涌的咆哮声更加响彻心神。我驮着她去游历整个雷狱群岛,一起去海底看岩浆喷涌,一起去海面感受风浪,一起去倾听群星运动的声音……” “有她为伴,已经看腻的万事万物都不再一样。她不嫌弃我被风浪侵蚀的皮肤,总是温柔抚摸我背上每一处伤痕,并兴致勃勃跟我讲述外界的世界,凡人的精彩生活。” “我从未踏入她描述的繁华之境,也未体验过她口中热烈心情,不懂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也从未听过那么多喧嚣丰富的声音。不过有她在,我就好像拥有了万事万物。在年复一年的相处中,我们两成为彼此不能分离的另一半,我想用妖力化出人形来陪伴她,可是幻影不能给她温暖真实的拥抱,不能去品尝她酿造的米酒和糕点,不能带她离开雷狱群岛,去遇见整个世界。” “从那时起,我原本平静冷淡的内心就开始变了,我本来早就可以达到化形的境界,可是由于对于世间的倦怠,让我寸步不前。她改变了我,让我对日后的生活充满憧憬,让我急切想要化形,将她真正拥入怀中。于是,再跟她相伴三十年后,我主动选择冲击化形境界。化形过程可能需要很久,但是她毫不在意,跟我说她会在那件小屋里一直等我,等我化形归来,以真正的人身陪她游历世间。” “然而……” 敖游猛然捂着额头,痛心疾首道:“我不应该选择那个时候在深海化形,把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海岛上……这是我一辈子最痛苦,最后悔的决定……” 看着痛苦不已的敖游,舒寒眉头紧皱。 “你化形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