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章-《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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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君说:“喊人。”
于今清赶快说:“伯,呃——叔叔好。”
“好,好。”陈禹韦笑着答应,又对陈东君低声说,“你妈在厨房学做菜,刚学两天,特别难吃。一会你叔叔他们来了,你记得在他们面前给你妈捧个场。”
陈东君笑说:“行。”
等陈禹韦往厨房那边走了,于今清小声说:“我刚喊对了么,以前是喊叔叔,现在是不是该喊伯父之类的?”
陈东君捏了一下他的脸,“嗯,暂时先别喊爸爸就行。”
于今清脸一红,“谁想喊爸爸了。”
陈东君说:“你先去厨房跟我妈打个招呼。”
于今清对何隽音向来有些惧意,后来老三跟他说这很正常,并给他转了一条讲婆媳关系的微博。
于今清说:“你已经跟他们说了?”
陈东君说:“嗯。”
于今清说:“什么时候。”
陈东君说:“几年前。”
那是陈东君第一次挨打。何隽音在把儿子捞出来之后,激动之余想起来他儿子不仅捅了个人贩子,还捅了从小玩到大的小男生的屁股。
那也是何隽音第一次不优雅,她没有打过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打陈东君,还是陈禹韦识时务地在一边给她递了把大汤勺。
后来陈东君在国外给家里发照片,发lgbt平权游行的,和外国男生一起踢足球的,和外国男生一起做课题的,发得何隽音一度摔鼠标。
最后陈禹韦一个越洋电话打过去,说:“你搞同性恋就搞同性恋,能不能不要同时搞这么多人,你妈一个女同志接受不了。”
于今清跟着陈东君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何隽音正在把什么东西丢进锅里,莫名带着一种挥斥方遒的气势。
保姆在旁边小声指出,她刚刚进了一步错误的操作。
何隽音慢条斯理地说:“没关系,冰箱里还有十斤备用排骨。”她说完,看到门口的两人。于今清赶快打招呼,“阿姨好。”
何隽音对于今清点点头,然后对陈东君说:“你叔叔他们一会来了,你去招呼吧。我有话跟于今清说。”
于今清捏了一下陈东君的手指,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陈东君点点头,跟保姆一起出去了。
何隽音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
于今清说:“能这样过一辈子是我最大的幸福,也是我哥的。”
何隽音说:“想过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么。”
于今清说:“我会申请调职。您说过的话我记得,您放心,我哥不会为了我放弃他的理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远远地爱他。”
灶台上的锅发出一阵响声,何隽音赶快退后了一步,要去喊保姆。
于今清一只手拿起锅,一只手关了火,他朝锅里看了一眼,熟练地把锅里的排骨沥干,再并着案板上的土豆一起放进锅里,加上八角,少量冰糖,盐一起用小火煮。
何隽音看着他处理好灶台上的事,说:“你等一下。”
她转身出去了一会,又回来,递给于今清一个厚厚的红包。
“本来应该给镯子,我看给了你也戴不了。”何隽音说,“你出去找东君吧。”
于今清不敢收,“何阿姨,我高一的时候和大一的时候,银行账户里都多了五万块钱,是您打的吧。”
何隽音叹了口气,拿红包的手保持在空中,“收着吧。”
于今清在原地站了一会,终于接过红包。
他说:“谢谢您能同意。”
他出厨房的时候看见陈东君站在外面站着,手里端着一盘水果,“我爸要我给我妈送水果,说她可能受到了巨大打击。”
于今清说:“出了要扑出锅的排骨,应该没什么打击。”
陈东君在于今清嘴唇上亲了一口,“谢谢。”
于今清知道他在谢什么,摇头说:“应该的。”
陈东君送了水果,被何隽音警告了一番不要把人弄进医院之后,出了厨房,带于今清去客厅里。那边挺热闹,陈东君的叔叔和姑姑一家都来了。这段时间住在小儿子家的东君奶奶也来了,一看见于今清就高兴得不行。
老人年纪大了爱追忆往事,精神也不大清楚,一直念叨着要清清穿裙子,并质问陈东君为什么过年了连新裙子都没给清清买。
于今清看着她浑浊的眼睛,有点不是滋味。
“东君哥哥给我买了,得年初一穿。”于今清说。
奶奶拍着于今清和陈东君的手说:“好,好,明天穿给奶奶看。”
于今清应了好,又被陈东君介绍着跟他姑姑叔叔两家人认识,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打牌等吃年夜饭。
吃饭的时候,于今清和陈东君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给何隽音捧场,而陈禹韦一直在非常高调地给何隽音捧场,导致其余两家人怀疑他们这一家是不是同时味觉失灵。
一顿饭吃到后面,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陈东君的姑父有点喝多了,拿着酒杯跟陈东君说:“东君啊,姑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不过他没等陈东君开口就说,“不过姑父还是跟你直说了。”
他拍拍身边的自家儿子,“阿祎是没你成绩好,但是幸亏听了我的,学了金融。你们那个专业啊,不是我说,有点过时。现在搞什么制造呢,你看啊,这个大量的工厂都在往国外迁移,基础制造业,没有前途的。那个叫什么,什么,有个金融术语啊,就是讲这个问题。你们这些工厂啊,以后都要转移越南啊,这种国家去。”
陈东君的姑姑在旁边说:“你少说两句。”
陈东君笑着说:“那您觉得干什么有前途。”
陈东君的姑父说:“这个,掌握资本的,有前途。你看你爸那么大生意,你也不管一管。我跟你说啊,我有个朋友,天天坐飞机去打麻将,那才是人上人。”
于今清一不小心笑出声,然后用手背捂着嘴,“不好意思。”
陈东君的姑父满面红光,“有什么想法,说说。”
于今清和陈东君对视了一眼,笑着说:“没有,我就是觉得,我们现在挺幸福的。”
陈东君的叔叔说:“就是。他们家也不愁他赚钱,想干什么干什么呗。”
陈禹韦笑说:“不是都说,自己学商科,是为了让儿子能学工程,让孙子能学艺术吗。”
过了一会,大家又开始笑着聊别的事情了。
吃完饭之后陈东君的表弟跟单独拉着陈东君说:“我爸喝多了,你别理他。”
陈东君笑着说:“没事。你去看电视吧。”
晚上于今清躺在陈东君床上,想起饭桌上的事,“哥,我高考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于靖声请了很多人吃饭,都是他的朋友,我都不怎么认识。也有个叔叔,跟我说我选错了专业,说未来是资本的天下。我当时在饭桌上跟他大吵一架,说未来是科技的天下,弄得于靖声很没有面子。”
陈东君坐在床边,给于今清顺头发,声音里有笑意,“今天你要是想和我姑父大吵一架,我就带你出去住酒店,没关系。”
于今清抓住陈东君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可能是后来吧。我意识到一件事。在美国南北战争的时候,南军将领robertlee,他本来是西点军校的校长,北军将领都是他学生,但他是南方人,所以回去带领南军打仗。后来南军败了,南军里很多人都要他不要投降,要他打游击,但是robertlee没有同意,他说打仗是军人的职责,不应该让没穿军装的人承担战争。”
“我是可以指着那些说制造不重要的人骂他们傻逼,但是他们就像任何一个没有穿军装的人一样,他们不承担国之重任,也不需要思考战争到来的时候一天上百驾飞机的战损而所有国家对中国禁运武器及零件会有什么下场。国家变得强大,就会出现天真的人民,这是一种幸福的表现。”
陈东君躺到于今清身边,说:“嗯。国如雄鹰,坚硬如喙爪,也只是为了保护柔软的皮肉与内脏,不是为了取代它们。”
“被保护者,并没有原罪,我们只是功能不同。喙爪永远依附在皮肉上,血液从柔软的心脏中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支撑喙爪的每一次攻击与防御。”陈东君说,“你说到robertlee,我就要提一句苏联,它就是被军工拖垮的国家。只剩下喙爪的那一天,也就是雄鹰死去之时。”
“清清。”陈东君翻身撑在于今清上方,“我不认为和我们主张相左的人是,”他低笑了一声,“你说的傻逼。”
他在于今清唇上落下一个吻。
“但你要是想骂他们,我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就是了。”
第二天陈东君和于今清起床下楼,陈东君叔叔的女儿,他的小堂妹,坐在餐桌上一边吃早饭一边偷瞄于今清。于今清走过去,笑着说:“看什么?”
小堂妹殷勤地给他拿了个垫子放在椅子上,“清哥,你坐。”
于今清看着小堂妹,在她一言难尽的表情中确认了她就是那个意思,脸差点飙血。
“咳,不用。”他略微尴尬地说。
小堂妹的嘴变成了小写的“o”。
陈东君端着早餐过来的时候,于今清一本正经地接过早餐,还故意在陈东君看不见的角度虚扶了一把他的腰,并将陈东君引到小堂妹放了垫子的椅子边,“坐。”
陈东君坐到椅子上,于今清把早餐摆好,笑得迷人,“辛苦了,多吃点。”
陈东君不明所以地开始吃早饭。
小堂妹的嘴变成了大写的“o”。
吃完早饭,陈东君领着于今清去客厅。长辈们都起得早,正在客厅聊天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放早间新闻。
“……从空军优秀飞行员中选拔出舰载机飞行员并进行训练。高海况下的歼击机起降难度非常大……”
于今清一边陪长辈聊天一边颇感兴趣地听女主播讲选海军航空兵。
东君奶奶抓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清清怎么不穿新裙子啊?”
于今清没想到老人家第二天早上还记得这事,不由求救似的看向陈东君。
陈东君却没看他,而是表情凝重地看着电视。
于今清扭头一看电视屏幕。
一张熟悉的英俊脸庞在屏幕上划过,画面闪得太快,整张画面里又有好几张脸,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电视机屏幕的下方是新闻的标题——
《舰载机飞行员在高海况起飞时发生意外不幸牺牲》。
陈东君的姑父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别看了,看了难受,电视台怎么能大年初一播这个,不吉利。”
陈东君什么也没说,站到电视机机顶盒前,直接不通过遥控器返回了刚才的频道。
他姑父说:“怎么又看这个,你奶奶还坐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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