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怎样都好，像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也许才是我们之间最为恰当的交流。”看似无意地随口应答了一句表示自己的存在，法修的步子极缓，居于三人最后的他并没有盯着莱拉光洁的脊背，而是像塔提米齐亚一样，也在打量着周围那册目繁多，难以计数的书籍，“但是，总有人会腻烦的不是么，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同样的道理。”

    不同于塔提米齐亚的走马观花，那个人之所以会四处扫视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意周围的书籍，那仅仅是故意做出来，或者说，是被选定要用来当作证明其还是，或是，还算是趋近于人类的某种东西才能够作出的动作。

    法修则是，将两旁书架之上的每一本书上，书侧标题处的每一个文字印入脑中，目光扫过一个画面之中超过千册图书的时间只有片刻，极短的时间内，法修却能够切实地阅读并记录下上面的每一个文字，这种程度已经并非是记忆力的问题了，而是，魔法。

    “罗洛·法格特[罗洛·法格特：旧地历末期能够确认其存在的三位英雄之一的名字，有“白银骑士”，“诸神代行人”等称号留存。]……看到了一些令我印象深刻的名字呢。”法修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关于两侧的这些书，虽然薄厚不一，但同样的漆黑封皮，以及书侧那明显的同样字体烫金文字却可以令人轻易联想到这些书本之间的联系。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文字本身。

    在前进方向的左侧，法修看到了许多曾经给他留下了深刻记忆的人的名字，罗洛·法格特，格拉纳·法格特，凡卡·赫斯提，韦恩·诺伯曼，诸如此类的名字倒还似乎不是有多罕见，然而，像芙莱雅·森歌，诺莫·轰锤，坦萨丁·长剑[“罗洛·法格特……坦萨丁·长剑”：这里所提到的名字似乎均为旧地历时期英雄的名字。]这样的名字，却似乎并不符合索瑟韦尔的命名方式。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很多，某些曾经被遗忘的名字此时也因为这里的记载而令有关他们的故事重新出现在了法修的脑海里。

    法修知道，这些人并不属于“现在的”索瑟韦尔。

    在前进方向的右侧，这里几乎没有在法修的记忆长河中留下任何印象的名字了。而比起左侧的书籍，法修注意到这里不像那边的书，每一本上面都堆积了不少灰尘，在这里，虽然有的书看上去也是尘封许久，但是有的书上却是连一颗灰尘也无，看得出来最近还有过被移动的痕迹。

    无序的排列？或者，按照什么顺序？这是重要的信息吗？

    “话说回来，这里真的是大图书馆吗？”莱拉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法修的疑惑，“在记忆里，我可不记得大图书馆会有这种地方。”

    “这毫无疑问的确实就是大图书馆的一部分。”塔提米齐亚继续迈着他毫无差错的步子向前，说出的话并非是斩钉截铁的语气，然而却能够令人切实感受到其言论的正确性毋庸置疑，“另外容我冒昧地问一句，莱拉是何时到过这里，啊不对，是到过大图书馆的呢？”

    “同样的问题我也有的。”法修也在其后立刻补上了这一句。

    “啊……‘我’的话倒是没有来过……去过？唔，因为是投影的缘故所以哪种说法都好了对吧。嘛，去过大图书馆的并非是我，也不是颜迪斯，而是冥，那只淘气的小狐狸哦。”

    莱拉充满诱惑力地偏过颈子，将她那永远充满着挑逗与压迫的目光投射向身后的法修。人类总是十分向往美丽的事物，然而，越美丽的东西却往往越加危险，然而，飞蛾扑火却也是一种更加超绝的美，在最美丽，也最危险的事物面前被完全摧毁，焚烧殆尽，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啊啊，大体上是明白了。”法修颇有些尴尬似的挠了挠脑后的头发，这种反应可不是自己应该有的啊。他这样想着，然而却也没有这样想着，他在想的其实是，莱拉真的很美，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更美了，“不过，虽然只是‘区区投影’，但就‘投影’本身而言，这家伙所说的话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因为‘投影’的意义仅仅只是完美地反映出事物原本的样子。”

    “就像这里。”法修突然停下了脚步，他随手从右侧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将其打开到第一页，“‘投影’从来就不是虚幻，而是再造，是对现实完美无缺的‘复制’，有谁会怀疑这里存在的东西是虚假的呢？啧啧。”

    法修咂了咂嘴，然后将书翻到下一页。

    “解释难道不是很简单？这里只不过是冥‘没有到过’，或是‘无法进入’的地方……不，这并非是重点，我在意的并非是，‘这里是否是大图书馆’的问题，问题是，‘你为何会产生怀疑’，‘为何要以如此无趣的问题来吸引我的注意’，别以为你之前的理由可以搪塞我。”

    “哦？”莱拉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星辰般的亮色，“我还以为，你那曾经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已经消失了呢，看来它还没有完全消失。”

    以高跟鞋纤长的后跟作为支点，莱拉的躯体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转向法修。

    “我不会说明任何问题，一切取决于你的判断。”她说这话的时候在微笑，然而她的笑容却没能令法修感到任何“温柔”的成分来，反而，那里是绝对不能随意触及的恐怖。

    没有人能令法修感到恐怖，但是如果有的话，莱拉肯定是其中一个。

    塔提米齐亚肯定是另外一个。投影依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似乎并不在乎身后的二人是否在跟着自己，他只是继续向前，向前，迈着他那毫无偏差，毫无区别的步子。

    面对着黑夜之女那无垢的双眸，就连法修也“不得不”选择了退让，他将没有来得及关闭的书页挡在自己与莱拉之间，避免两人的目光相撞，脸上却竟浮现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