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叶观这么说,那个小公子只是有些好奇和不服气,反而是身旁的中年文士本来一直微笑着的面庞突然变了颜色,并且对着身后做了一个不明的手势,让本来要出言斥责叶观的老管家自动的退了下去。 “这些夷人怎么会跟在公子身边?”中年文士微笑着看着那些跟在叶观身后的传教士问道。 “哦,这些人啊,他们是从佛郎机来的,想到咱大明觐见皇帝,得慕天颜。不过他们还不懂得礼节,所以上头派我来教他们礼节,以免君前失仪。” “既然是外国使节,他们怎么还穿了儒服?”小公子看见那些夷人穿着儒服,总感觉不伦不类,所以插嘴好奇地问道。 “李唐时期的倭人使者不一样是穿的袍衫来我国朝见。何况那时候还只是近在咫尺的扶桑人,现在这些人可是数万里之外的西夷人,不可同日而语啊。” “万里之外?那么远!喂,你们的国家有多大,在哪里?”少年公子探着头看着那些正在嘀嘀咕咕的传教士们。 “我们是从欧罗巴的佛郎机而来,国土不大,还不如贵国的福建那么大。不过我们的诺昂二世国王陛下支持的航海家们帮我国的国王陛下找到了无数的新大陆和殖民地。因为我们早就来到中国,所以只能从过路的水手们口中听说我国的领土已经包含着印度和一个也叫印度的地方。算起来,应该比得上南北直隶那么大的领土,而且还在扩大中。(PS:当时哥伦布以为自己发现的美洲大陆是传说中的印度,所以才会有印第安人这个称呼,这个阿美利加洲是在哥伦布死后才被正式命名的。) “什么,你们的国土本来还不如福建那么大,现在居然比得上南北直隶加起来那么大了?”不仅仅那个中年文士和公子,就连叶观也吃惊了起来。 知道葡萄牙的殖民进程是一回事,可是从葡萄牙人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些事情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叶观还是感到震惊。要知道这几年明朝的国土其实是在缩小,明朝军队与哈密王打了几场打仗,期间哈密卫的明军几次被赶出西域。自永乐皇帝之后,安南也脱离了明朝的管辖。正统年间,五十万明军更是被瓦剌打的丢盔弃甲,英宗被俘,其后再也不复太祖、成祖时期逐残元于漠北草原的盛况。曾经的藩属朵颜三卫也趁着边防衰弱,从西拉木伦河一直推进到了长城以外,不时的冒充漠南蒙古来边城打秋风。成祖皇帝时期在奴儿干都司境内沿着黑龙江乌苏里江设立的一百三十余卫也全数荒废,当地卫所指挥使全由当地部族头人充任,明廷的势力收缩到了长城边境。虽然这几年国内外还算稳定,可是那中年文士和少年公子听到迪达士的国家从还没有福建大变成了有四个省大小的南北直隶那么大,还是感到心中惊奇。 “你们在那里是怎么对待当地土民的?”中年文士终归还是年长,问的问题不同于哪位年轻公子。 “我们在那里宣扬主的教化,并且帮助他们建立文明的国家体系,让他们学习我们的知识,让那些土著贵族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和我们在本地设立的官员为荣。”迪达士自豪的说道。 “真的?”包括中年文士和其他人都好奇地问道,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人? “当然是真的,不过代价就是不相信的人都被他们消灭掉了,还在那里设立了总督,成为那些土地的实际领导者。而且作为对他们宣扬主的荣光的回馈,他们拿走了那里无数的金银和贵重香料,所以佛郎机的国家虽然小,可是人人都很富有。”叶观适时的戳穿了迪达士的假话。 “叶大人,我们不远万里去帮那些土著进入文明的世界与传播主的仁慈,也是需要消耗的,他们贡献点金银作为对主和主虔诚的仆人们的回馈也是正常的吧。”迪达士反而不以为耻,义正言辞的回答道。 “父……父亲大人,他们做的对吗?”少年公子听见迪达士这么说,转头问自己的父亲。 “嗯,可能不对吧。”中年文士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说这样做不对。 “怎么不对,这就是改土归流嘛,咱们大明的西南的几个布政使司不就是跟现在说的情况差不多,不服王化,自立小朝廷。可惜的是这几年边军卫所糜烂,要不然早就应该对那些地方改土归流的,认命流官去治理地方,派遣军队去弹压土王,徐徐而图,数十年可定。”叶观想到了雍正时期的改土归流,这样加强了中央集权,成功避免了清末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以至于第N个噶厦政府的出现,最大程度的避免了分裂。 “小兄弟很有见识嘛。”中年文士听见叶观这样说,也是露出了笑容,与手下交谈了几句便转身对着叶观和迪达士微笑着等人说道:“家中有事,吾与小儿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缘还会相见的。” “告辞”叶观抱了抱拳,便带着迪达士等人继续往前走,往前走了几米,那位少年公子突然回头对着叶观喊道:“佛郎机的国土怎么变得如此之大?可是与你上回说的历史周期律有关系?” “因为他们的国王的王子亲自设立了航海学院,鼓励国人帮他们的王室开疆拓土。上有所图,下必附焉,这样很快就能在国内形成一股风气。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祭祀的时候能抬头挺胸的说,咱们没有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帝国的版图反而越来越大,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五十者可以衣帛,七十者可以食肉,这就足够了。历史周期律嘛,也许有关系,也许没关系,我毕竟没有到过佛郎机。”叶观想到了日后欧洲各国的生活与自己国家的差异,有感而发。 “我终于明白了“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真正含义,而且这样讲起来,这个人说的话要比李先生的课堂上好玩多了。”少年公子站在远处看着叶观离开的身影。对自己的父亲认真的说道。 “明白了就好,不过李先生可是当世大儒,他的教法也必然是没有错的。走吧,时辰到了,该去给你母后请安了。”看见周围都是自己的侍卫,弘治皇帝也就没有在掩饰,慈爱的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嗯,打磨打磨,或可堪一用。”这是弘治皇帝在进宫前,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自言自语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