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县尊大人,不知是何案子?”叶观听见于县令说,所以好奇的问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于县令一手捻着胡须,一边把状纸上的案件说了出来。 西王村是华亭县下辖的一个小村庄,庄子里有百十来人,几乎八十多户都姓王,百余年前都属于一个祖宗。所以保长,里长,村里的大地主都属于他们王家的。 两个月前南直隶连月的大雨导致江河水位暴涨,淹没了沿河周边数个村庄,很多救济不及时的乡民拖儿带女的沿路乞讨,其中就有一些人来到了西王村。 西王村的一户王姓大地主家里只有一个久病不愈的独生儿子,他们听信游方的郎中出的鬼点子,说他们的儿子久病不愈是因为阴气缠体导致阴阳失和。要用大喜来冲晦气,这样他们的儿子就能病好了。 王地主老两口也是病急乱投医,相信了这个游方郎中的话。王财主到处张罗冰人(媒人)帮他的儿子找找良缘。可是村里大都知道王财主的儿子是个病痨鬼,这里是江南地面,民众生活还算过得去,所以都不愿意把自己女儿推入火坑。 找了许久不见有人家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而那些能生养的奴婢的价格有实在是太高。而且由于是女婢,只能成为小妾,不能成为正妻,及笄之年的女奴婢加上牙人的介绍费高达数十两银子,让吝啬的犹如葛朗台一样的王财主舍不得。而自己的儿子眼看着越来越不行,甚至开始咳血。急的实在是没有办法的王财主老两口终于在流民逃往他们的村子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买一个女子,让她来给自己的儿子冲冲喜。 他们在那些流民里找到了一个条件符合自己要求,最重要是便宜的一户人家的女儿,那户人家姓张,女儿没有大名,换做张二姐。家里本来有父母兄嫂加上她自己一共五人。他们流落到西王村,衣食无着,等洪水退下去后今年是没有收成的,正在发愁如何度过这下半年的日子。在里正和张财主的诱惑下,对张财主家毫不知情张老汉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自耕农,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地主家做个正妻,这是极好的事情。所以最后两家商量决定用三两银子外加一百斤糙米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说是嫁出去,其实也就是卖掉了。 正在两家都觉得满意,选定十日后的良辰吉日正式接亲冲喜的前一晚,王财主的病痨鬼儿子突然在半夜持续咳血,在天明的时候就挂了。这还没结婚,张二姐就成了一个望门寡的寡妇,而她仅仅只有十六岁。 王财主两口子怕自己的儿子死了也没有个老婆,一个人在地下也过得孤孤单单,所以隐瞒了自己儿子的死讯。第二天按时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婚宴,借口自己的儿子久病难以起身,让自己的本家侄子把张二姐接了回来,用一只大公鸡替代自己的儿子与张二姐拜堂成亲。 村里来参加贺喜的人看见这个情况,大都了解估计王财主的儿子估计ishi不行了,但是因为都是一个村的,而且还沾亲带故,都没人对送亲的张老汉的儿子讲清楚,只说张财主的儿子确实是这几天病的严重,所以才赶忙结婚来冲冲喜的,等成了亲,你妹婿的病就会好了。加上王财主不停指使人对张二姐的哥哥灌酒,稀里糊涂的也就糊弄过去了。 张二姐不过是没见过世面,年金十六岁的女孩子,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情况。等她被送到了新房,蒙着盖头的她隐约的能看见床上躺着一人,那人一动不动,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张二姐心中惴惴不安,不清楚他要与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是个什么样子。半个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放在双腿上,一动不动,等待着自己的新浪用秤杆来挑起自己的盖头。 张二姐坐在床边听着新房里的红烛哔剥哔剥的燃烧着,整个房间里的色调被红烛的烛火照得暖暖的,心中想着自己的夫婿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结亲到今天晚上,从里没有听过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有点小病。可是为何他在床上躺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动静,难道是白天劳累过度了? 也越来越深了,院子里的吵闹声终于渐渐散去,张二姐半边屁股做的都木了,也没见自己的新郎翻个身或者讲句话。本来在外面喝喜酒聊天的人还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害怕,可是等纳西人都散去了,张二姐一个人坐在新房里就越来越觉得害怕,因为太安静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二姐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正式爱蹦爱跳的年纪,那里忍受得住这样的气氛,自己也就偷偷的把盖头掀起来一点,看见自己的男人还躺在床上睡觉,心里有些烦闷。她没想到自己今生最重要的事情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见自己得相公睡得安稳,索性也就罢盖头现了起来,准备仔细端详自己的相公。 张二姐把脸凑过去看看自己的相公,一副蜡黄蜡黄带着惨白的脸,整个人跟个木头似的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张二姐越看越心惊胆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的相公似乎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一个人,所以张二姐试着推了推他,一动不动,在推了推他,还是一动不动,最后力气用大了点,张二姐才发现——自己的相公身子都是僵的了,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这还不是最后的情况,张二姐哭着喊着要回家,张财主夫妻两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老婆,也怕张二姐偷偷的逃跑了,居然丧心病狂的 挑断了张二姐的手脚筋,让她成为了一个废人,日后又用木头雕了一个儿子的样子,让她日夜陪伴那个木头人。 张二姐手脚俱废,形同废人,日夜躺在床上陪着那个木头人,最后绝食七八日而死。 张财主等的就是这一天,只要张二姐自杀了,那他们家就毫无过错。张财主和村里的里正和村民甚至连带张二姐的父母在得知张二姐死后,居然敲锣打鼓的把张二姐的尸身与王财主的儿子合葬,还让村中的秀才写了一篇状子,要求县里上报朝廷,要官府公举节妇烈女,各级官府都要给予表彰,入节孝祠,甚至希望立一个贞节牌坊,列入正史和地方志。 看到他们逼死人不仅不羞愧,居然还大张旗鼓的宣扬这样的事情,甚至是鼓励。想到张二姐新婚之夜的丈夫居然是个四人,想逃跑被夫家手脚筋俱断,躺在床上活活绝食七八日而死,顿时怒不可遏,把茶杯重重的一摔,勃然变色:“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于县令看见叶观居然大怒,不觉有些奇怪:“贤侄,这可是表彰吾皇圣明,王道教化布施四方的好例子,咱们县的在吏部考公司也是要重重的记上一笔的好事情,你怎么如此生气?”